欧阳修俯身端详了苏轼一下子，扯扯他的衣袖：“子瞻，子瞻，醒醒。”
苏轼慢慢睁开眼睛，看到是他，弯了眉眼笑起来：“怎么是先生来接我？”
“难道你想让尊大人来接你？”欧阳修见他笑起来的样子总忍不住要跟着笑，挑了挑眉。
“不用了不用了，”一想到苏洵那张拉长的老脸，苏轼的笑容就有些凝固，无他，“积威之所劫也”，便反过来捉了欧阳修的袖角温声求饶，“先生就好，先生就好，子瞻就盼着见先生。”
“那还不快些起身跟我走？”欧阳修把衣袖抽回来，在常州孟秋的夕晖中拂衣转身，那袭鸩灰的衫子飘然掠起一缕熠熠的银色微风，“我出发的时候你梅二丈已经开始做鱼了，现在想必已经烹熟。”
苏轼起床一向困难，遂伸展了四肢，满床铺开一个大字并开始耍赖：“学生被床黏住了。”
“这位居士，你今年六十六岁，不是二十六岁，撒娇已然不可爱了，”欧阳修回头看了他一眼，催促道，“这软红十丈还有什么好依恋的？我可把话说在前头，等下鱼凉了你师母生气咱俩谁都担待不起。”
苏轼的笑意忽然缩了一下，大概是被哪个字眼戳了心。
欧阳修摇摇头，叹了口气：“何必再自寻烦恼，你如今可顾他不上了。”
苏轼勉力笑了笑，道：“先生说的是，学生受教。”于是径自起身着了袜履，迈步的时候窗外聒噪不休的蝉鸣似乎都顿了顿。
“……不过师母一向不会生我的气，只会怪老师磨磨蹭蹭而已……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没什么。”
“等下见了面放机灵些，别当面叫师母，不然圣俞又要在我耳边冷笑‘欧阳永叔！你又瞎教了些什么？！’”
“噗x”
“……你笑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没什么。”
